2009年12月21日 星期一

夢醒時分

一年多前SONY邀請鄭文堂導演用影像記錄台灣五所偏遠國小的學習故事。 孩子當初的學校「華南國小」是其中之一。十二月十八日這部名為「校園農夫記事」的紀錄片,巡迴至雲林兒童館放映。接孩子下課,便直接過去斗六等待片子的放映。「校園農夫」這片名既貼切又有創意。打從小孩進入校門那天開始,那個為人父母的,不無期待著這株幼苗,在知識的沃土中,能夠茁壯成長,而澆灌呵護這一棵棵幼苗長成的不也是這群默默付出的教育工作者嗎?
過七點不久紀錄片開始放映,我坐在兒子後排的位置,難得他坐得住,而且對親愛國小的太陽能炊具箱還十分專注的看著。他這幾天正看到雜誌上,關於太陽能發電的專題。看著他片中師生享用香噴噴熱騰騰的白米飯、綠豆湯,他說:這個不難嘛!我知道這小孩懂原理以及作用機制,但他是不會動手去做的。待播出華南國小的片段時,感覺好熟悉,那段歷史我陪他們一起走過。雖然早過了做夢的年齡,但對於華南這所瀕臨被裁併的小校,至今卻能屢獲教育部大獎,並成為雲林地區,有教育理念的磁性學校的三年歷程,心中難免多所悸動。
放映結束,會場還有鄭導、SONY、華南陳校長以及教育專家參與的座談會, 因為孩子明天還要上課,因此便直接回家。在台灣,小孩一讀國中,全家的生活便都得跟著改變,方才紀錄片中,那般的快樂學習,似乎離兒子好遠好遠了。由於我也參與了兒子的那段學習歷程,頗能體會這群「校園農夫」播種的心情,他們不也殷盼著那一顆顆種子,都能順利長成。片中也可以令人感受到鄭導及SONY對教育的關心,以及弱勢族群的關懷。全片配上了日文字幕,我想:或許SONY也想要藉著此紀錄片,帶給同樣有著超荷的日本基礎教育一些省思吧?
回家的途中,我想起剛入會場時,遇到孩子小學同學的母親,我開口問她怎沒帶小孩過來,她答道:去補習,並訝異兒子怎不需上補習課。唉!長久以來台灣中學生過度的學習,大部分的家長也都同意我們的小孩累得不像話。但想到攸關他們未來的升學考試,誰也放不下輸在競爭立足點的迷思。獨處時我也嘗想過:若非當年事業失利,孩子可能也在都會區中學各種才藝,上英語補習班;若非孩子不是亞斯伯格的小孩,這時他也該帶著滿臉的倦容,強坐在補習班裡。每個大人都知道:不該把自己對教育小孩的‵安心′,建構在他們的痛苦學習上,但當整個社會的氛圍都是如此時,誰有勇氣去反抗如此畸形的教育制度呢?唉!或許片中這群小孩,在受過中學教育凌遲多年之後,再看到這部片子,回首往日那段美好的回憶,他們會感覺到:那段快樂的學習時光,就如同做了一個美夢,夢醒了,現實的中學生活還是要繼續沒緣由的累下去。

2009年12月19日 星期六

樂趣學習

孩子大了,看的書越多,越會注意到近來身邊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和議題。有關人為的排放二氧化碳氣體,產生溫室效應,致使地球暖化的新聞消息,一直是他所常關注的。前陣子他告訴我:科學家預測再過幾十年北極將沒有冰,倫敦將會陷在海水中。「那我看到那時出門要開船,而不是開車了」孩子仍不改天真的語調說著。今天接孩子下課,電台播報哥本哈根的地球氣候變遷會議,他便說:「這世界若沒有人類,地球肯定會繼續生存運行下去,但若沒有了底層的浮游生物,一定有眾多的物種要滅絕。因為食物鍊最頂端的物種若沒了,會有次高位的遞補,若是食物鍊底層的物種消失了,那層層影響,在它上層的也活不了了。」這道理我懂,但卻從沒去如此思考過。
晚上孩子邊聽電腦遊戲的背景音樂邊寫數學功課,這是他一貫的「用功」方式。過一些時間,他突然叫我過去,說他在做題目時發現一個「可能」的計算定律:任何一個二位數如果將它的位數的數字對調後,和原數相加的和,等於那組數字的和乘以11的積。現在他正在學一元一次方程式,我看了家課上的題目,它原來是要學生以一個設個位數為X,且和十位數和為13的一組數字,以一元一次方程式來表示此數的值,並調換其位數的數字,以代數加減的方法,求出兩組數值的和為143。這孩子求出答案後,馬上去注意143和二數之和13的關係,並用了幾組不同的二位數去驗證他的假設。這是他的特質,從小他對做功課的時間無法掌控,國語作業查個字典,他可以在那個查到的頁數延伸翻讀了好幾頁; 查其他的資料,若碰到有興趣的議題,他可以將那工具書從頭至尾讀了一遍,根本忘了寫功課這回事。為了讓他延伸學習,我提示他試著以A、B來代表二位數的數字來做驗算,剛出房門便被他喚回去,指著計算紙上的式子給我看 —「10A+B+10B+A = (A+B)*11」不多時他又以A、B、C三個代數試算出三位數ABC+CBA的計算公式為(A+C)*101+20*B。難怪這小孩從小便說:數學真是好玩!
其實那個小孩一開始接觸數學,不都也是如此有趣的感覺,只是到後來,被我們大人錯誤的教學方法,給磨蝕了數學的樂趣。對於這個亞斯伯格的孩子,有時也會擔心他在學校的學習態度,但換個角度來看,在台灣這個以升學考試為導向的學習環境,也還好他不會認真的將課堂所教的當一回事,至今才能維持高度的學習樂趣。國內長期以來,學校的課業似乎都只是一種強迫學生復習的工具,而且上了國中以後,家課往往佔了學生一半以上在家時間,就從沒有人去做科學性的研究實驗,如此過度及制式化的學習,對學習以及解決問題能力的養成,到底是助力還是阻力呢?

2009年11月30日 星期一

企盼菩薩再現

今早在華南校長室閒坐聊天,正要離開時,恰巧有慈濟功德會的委員來訪。禮貌上只得留下來做陪。
原來他們是為了學校提報一名因父親家暴,只得與母親離家獨居的學生,生活就學補助未能通過之事來向校長說明原因的。因為該生母親尚能上山採茶謀生,生活並無立即困厄,因此並不符合該會的疏困辦法。感覺上在台灣要過得有些溫馨的感覺,若非有辦法工作一帆風順,家庭平安無事,便是要苦得一無所有,而且要能苦得出名,叫媒體發現曝光,博些新聞版面,那眾多的公益團體,必定主動來協助,而公家社福單位,必也劍及履及啟用各種資源相助,不敢稍有怠慢,
深怕得罪了記者大人的「正義之筆」。唉!錦上添花人人愛做,雪中送炭卻鮮有所聞。非得要弄出了人命,才會嘆惜為何這些人不會尋求協助呢?
昨晚看了朱淑娟對於中科四期六百多公頃的基地,須強制徵收「相思寮」二公頃的世居家園及耕地的報導,心中感覺無限的愴然及悲哀。一個佔地六百多公頃含有廣闊公共設施的工業區,何苦不能放過區區二公頃多的老農家園。在台灣,從來沒有人會去尊重土地的居住倫理,往往官員用一句「公共利益」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可改變一群人世世代代的生活方式,不管當事人願不願意。
對於慈濟擁有數百萬會員的國內最大公益團體,長年來對台灣甚至全世界的貢獻,感佩萬分,但組織大了,若無媒體的推波助力,行動、感覺便變得遲緩了。在台灣民間團體若公務部門化,是我們不願樂見的,因為我們的政府從來未曾是弱勢者的政府。慈濟證嚴法師對眾生奉獻的心念,也似乎成為台灣許多人最後的明燈。但我倒希望證嚴法師該給這冷血的政府開示,只要她肯,在適當的時候,講一句中肯的實話,便可改變眾多台灣人的命運。若非如此,是絕無辦法渡台灣芸芸眾生的。在無奈感歎之餘,倒使我懷念起日治時期證峰法師的種種。他的一首詩「贈青年僧袈」「菩提一念證三千,省識時潮最上禪。體解如來無畏法,願同弱少鬥強權」。宗教領袖若對執政者一再的不公不義,不肯出聲,即使他們做再多的公益救助,也無法阻止諸如納粹般的殘暴政權不再發生。在這大多數自認為佛教信徒的島嶼上,好期待有位「願同弱少鬥強權」的救苦救難活菩薩出現喔!

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美麗的哀愁

晚秋,一場不預期的午後驟雨,滌去了多日來東北季風揚起的濁水溪沙塵,
也濯清了飛沙中百里候的口水之爭。那晚,在微風山林留下這璀璨的夜景。
長鏡頭下的六輕石化,日以繼夜的吐納著科技的副產物,
叫這木訥孤寂的縣份,繼續承載著不勝之重。

2009年9月25日 星期五

給C的信

親愛的C:
那天在網路上瀏覽到「善心醫師無醫村開診」的新聞,我真是由衷的佩服你, 在沙漠地播種,用汗水沃灌,如今開花結果,就你有那股傻勁。你,還是二十年前那個滿腔熱血的你,而我們早已浮沉於世俗的媚流中,垂垂老矣!
約莫二年前,我上山去找你,那晚我們秉燭而坐,促膝長談,仰望滿天星斗。早秋的山夜,已有些微的涼意,園子的水塘傳來咯咯蛙鳴,你說那是莫氏樹蛙,台灣特有種。近處草叢不時傳來蟲兒的啾吟,誰說山上的夜是寂宓的,那一晚我倒發覺山上的夜充滿著和弦的天籟。我說:五柳先生隱居田園,晴耕雨讀,而你倒也不遑多讓,人生至此,夫復何求?你沉默了片刻,開始和我談這山上的種種,從自然生態到人文產業,從山林變遷到社會演化。你感歎山村的凋零,我說:我只見「咖啡大街」熙來攘往的人潮。你說:該走進古老的聚落,那兒才是真正村民的居所。看看那形單影隻的老人,獨坐在偌大門埕的一隅,守著世居的老宅,奢望著沒有病痛的明天,殷盼著年節來時,久違子孫的笑聲,好沖淡這宿命的孤寂。你依然善感如昔,彷彿我又見到年少的你,在校刊付梓前的晚上,那個坐在社辦振筆疾書為我們補足篇幅的你。我問:還寫詩嗎?你淡淡的說:早不寫了!我說:可惜!這宜詩適文的所在若能多了詩的氣息,便能揚溢出山林的芬芳。你說:就為那升斗之米,要再提筆,可比荷上鋤頭要不堪千倍萬倍。你這一答叫我無言以對,只是眺望山下燈火,啜飲手中那杯餘溫猶存的台灣咖啡。
翌日清晨,你開車送我到斗六車站,山上的產業道路,已有三五成群的登山客,你說:那都是平地市鎮上來運動的民眾,山村的居民不時興這個,況且還能動的這時早在園裡工作了。轉了個彎道,你停下車來,問了路旁徐行的阿婆:阿婆!你袂去佗位?阿婆應說她要前往梅山,並問你:敢有順路?你直說:順路!順路!並連忙下了車開了車門幫阿婆上了車。阿婆對我說:你足古意,每次遇到步行下山的老人,總會請他們上車。那回,似乎在梅山市街繞了一大圈,安送阿婆下車,才又轉往斗六的路。你沒多說什麼,只對我客套的說:抱歉,耽擱了你一些時間。我疑惑的問你:山上的老人都如此跋涉步行下山嗎?現在不都有敬老公車嗎?你笑我一直以台北看台灣。這山區公車只跑有商業活動,人潮聚集的村落,而住在這南邊山頭的老人,別說「敬老」,若想花錢出門,只有那昂貴的電召計程車。這下我又無言了。半响,你若有所思的說:其實有權者只要轉個念頭,讓公車轉個彎,載這些老人下山就醫、採買,他們便可「遇見幸福,看見平安」。我笑說:好一句感人的廣告詞!你也笑了,在笑聲中我帶著些許的無奈,些許的情愁,離開了你,離開了這我年少曾經哭過、笑過的故鄉。
回到台北,我查了Google Map ,印證那天我對於經由梅山到斗六的「順路」疑惑,我終於明白:對於善感多情的你,關於「順路」的定義是不同於凡夫的我們。今晚,我信手拿了書架上「楊逵集」,重讀了「無醫村」,結尾如此寫道「雖然詩已經寫好,可是一種激烈的悲哀,卻跟著侵襲上來,悲哀之餘竟成了激憤,覺得這政府雖有衛生機構,但到底是在替誰做事呢?」讀了這行字,一抹莫名的愁湧上了心頭。我或許能夠理解你為何不再寫詩,不再為文的一些理由了!

2009年9月10日 星期四

滿滿的祝福

2009/9/2
親愛的孩子:
今天在你們放學後,校長特別召集學校的主任,以及各科任老師,為了幫助你未來三年的學習而召開了教學座談會,而爸爸也參與其中。
其實這次的座談會早在你結束輔導課後的第三天,輔導室老師便來電話敲定了日期。對於學校的用心我著實感動,也期待這次的對話。校長首先便說明你的特質,也看到了你在課業上的長處,教務主任也說明你對數學優秀的理解能力。很高興這個學校觀察學生是從個別的長處看起,而老師們也就我所報告關於你情緒管理的困難擬定了一些個別的因應之道。經過一個半鐘頭的討論之後,校長做了結論,他呼籲老師要注重教育的個別差異性,也再次提醒老師,你來到學校,是上天給學校所有的教育人員一個絕佳的學習機會,而且今天的討論只是個開始,未來還是要針對你的學習情形,再做必要的討論諮商。
孩子!將近一個月前,我們只是抱著卑微的心情,尋求一所能夠接納你,讓你平安度過三年的中學,沒想到上帝的祝福是如此的大。學校看到了你在課業上有些資質,他們便思考要怎麼去營造友善你的學習環境,讓你可以把更多的精神放在學習上,而不被莫名的情緒給困擾。孩子!爸爸希望你要記住,未來你若有一絲絲的成就,你都要感謝今天學校的師長對你的關心,對你的包容。而你也要去接納寬待身旁的人。

2009年9月9日 星期三

孩子剛開學的第一天,接他下課時,見他毫無喜悅之情。問他是否有不愉快的事,起初並不太願意回答,後來才說是上體育課,為了集合時他不清楚自己該站那個位置,遭康樂股長指責糾正,因而憤憤不平。
隔天早上送他到教室,剛好遇到班導師,我向他說明昨天的情形,建議老師安排熱心的同學,在室外課時協助他,以明瞭課程的進行。下午按時到校接小孩下課,放學集合時,並不見他出現,等同學都離開集合場,仍不見小孩的蹤影。上樓到教室一探究竟,只見班導師,和他坐在教室外談話。老師向我說明:最後一堂桌球課,明軒幫康樂股長撿球,在丟球回去時卻傳偏了,反幫了倒忙,康樂股長以為他是為了昨天體育課排隊之事而故意將球越丟越遠,因而起了口角,後來明軒用球拍輕打了對方的屁股。老師說:這事純粹是誤會一場。我當時便向孩子說:這事我們看來是個誤會,但你動手碰觸了別人便是不對,我希望你就這一點,在班上向康樂股長道歉。孩子欣然的接受我的建議,老師也說會安排時間給他做這件事。
回家的路上,我向孩子提到人際關係,我說:人與人的關係,就像一條條無形的繩子串聯而成的網絡,而隨著年紀的增長,繩子與繩子的連結點會越來越多,當然也越容易打結,所以當你發現你的人際關係打了結,便須即刻去打開,否則結一多了,你想解也無從解起。孩子說:我懂了!昨天他也為和同學起衝突的事懊惱,直哭嚷著:「我也希望可以在這個學校好好的唸下去啊!但我有什麼辦法?」晚上孩子用電腦做了一張致歉卡,打算明天解開這個結,祈望上帝賜給他智慧,好去處理人世間的紛紛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