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1日 星期六

淺談小學戶外學習

最近在一次閒聊中,社區小學的家長提出他對孩子參與過多的校外活動感到疑惑。原本他也是贊成開放性學習的理念教育,但是面對學校頻繁的校外教學活動,加上小孩的成績表現,他對當所初支持的開放性教學的信心開始有了些動搖。
在國內推動教育改革也有一段時日了,但孩子的學習壓力不曾稍減,而父母的焦慮依舊。在東方傳統士大夫價值觀之下,現代教育制度所產生的學習壓力,似乎是個無解的難題。儘管我們一直強調所有的學習壓力都是家長心態的問題,但對於站在第一線的教育工作者而言,在面對新教育工程時,是否已經自我裝備好了呢?對於戶外教學,我們的老師能否正確的看待這是一種常態的教學方式,而非是配合某些單位或者某些人的嘉年華式活動呢?
優質轉型後社區小學的戶外教學,就我個人幾年來的觀察,雖然它帶給了一所瀕臨廢校的偏鄉小校起死回生,並蓬勃發展的正向命運。但這些年下來是否有人對如此的教學方法的效果做追蹤式的調查?而我們給畢業學生的是帶著走的學習技能,抑或是曇花一現美麗的回憶呢?回歸到現實面,當孩子畢業之後若無法順利銜接國中的學習方式,那麼小學階段的學習縱使萬分精彩,也是徒然!因為戶外學習比較能讓學生有多元的學習表現,而國內大部分的中學並無法提供如此的學習舞台,有許多學科成績表現並非十分亮眼的孩子相較其小學多元的突出表現,進到國中後學習失落感勢必更加明顯。
學校的任何活動,應該以學生的學習為主體,課程的設計倘若有牽涉到校外的比賽,對於得獎甚至是入圍,做為一個課程指導者絕不可有勢在必得的心態。事實上我們要看重孩子的學習過程,而非其課程的成果表現。孩子參與戶外教學,他在活動的過程中,所接觸、所觀察的內容,必須內化成他所能理解的知識。因此個人以為,在小學階段,戶外教學應該是常態性的課程,而學習的場所應以學校附近為考量。因為若學習的場域過遠,所耗費的時間,以及後勤支援太過龐大,無法經常性的舉行。而且在學童的認知當中,如此的活動,比較像是到遠方娛樂性的旅遊,而非將它視為課堂學習的延伸。再者課程的設計,應該涵蓋多重的學習領域,也就是課程的統整。另外,我也一直納悶教學者對於戶外課程的設計是否有應對到體制內的課程課綱設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麼關於家長或者外界對這套活化的教學方法成效的存疑,便有了更加客觀的比對。畢竟這些孩子未來在體制內國中的學習適應力,是他們首要具備的基本學習技能。
任何學習方式都應該是以學生為學習的主體,毋庸置疑的戶外教學是一種很好也是必須的學習方法。教育工作者,對於每一個戶外教學的活動,必須以相當嚴肅的教學心態去看待,好好的去設計統整性的學習課程,每一次課程結束後,以跨班(年)級的學習成效評估檢討是必要的。唯有學生能將學習的過程內化,將來面對中學著重思考推理的學習方式,才能如魚得水不致捉襟見肘。

2012年4月17日 星期二

愛與有機山林


太和有機農園之旅
這是我第二次上溯清水溪源頭,進入山區的道路,在歷經莫拉克颱風災害後二年半的時間裡,修復的工程一直持續著。半個月前,同樣的路徑,我和子見老師一同走過,面對這些山區惡地型永無止境的維護工程,他稱之為「永續工程」。車過草嶺,我們未做停留,繼續往阿里山山系內部前進,熟悉的路途,但我並不知道目的地在那,而前頭帶路的是「福智學園」的義工李師兄。
接近塔山下方的村落,隨著李師兄的車子,下切主道沿著阿里山溪溪畔行走,在漫漫黃沙中,經由溪床便道越過阿里山溪,到達了梅山鄉太和村,原先橫跨溪床的大橋在八八風災中完全被沖毀,而至今積佈砂石的溪床仍在整治著,隆隆的機具聲,讓人忘記身處山野。過仁和國小,車子繼續往上爬行,轉了一處一百八十度的之字形大彎,車道更顯狹隘,兩旁是蒼鬱的桂竹林,偶見幾株挺拔的柳杉。不多時行經一處村落,林木環繞中依稀可見幾戶三合院古宅,路旁見一村媼正在摘採菜蔬,真訝異如此長者居住在這交通不便的深山,若有急難病痛,要如何及時下山?現今如此,那早期車道不通的時期,更要如何呢?離開村落後,前方的路,沿著山壁開設,道路下方及對面山頭,可見一片片翠綠茶園。李師兄的車子在一株山櫻花下倒車入了岔道,同時三隻狗兒異常興奮的圍繞著車子,看來今天的目的地到了,陳校長多次提及的有機茶園,而李師兄便是這茶園的主人。
停妥車子,我們拾級而上一處小平台,二株高大的山櫻花樹已經長出了翠綠的嫩葉,有些樹枝仍留有豔紅的花苞,不難想見前些時候盛開時的壯麗景像。這平台上兀立著一棟鋼構建物,只有結構體,沒有屋頂遮庇更別說牆壁。後來用中餐時,主人邀我們入內就坐,我倒發現這簡約中的好處,出入屋宇不用循規蹈矩的繞道大門處,然而說到「大門」,在這兒也只能看到一處預留門框位置的C型鋼框架。
那天一下車李師兄夫婦便著手張羅午餐,所有菜蔬都是現場採摘的。午餐前,
我們上到工寮後方的茶園,此生第一眼望見純有機茶園,老實說,這第一眼出乎我內心的想像。茶葉的表面佈滿了蟲蝕的洞痕以及類似煤煙的黑色附著物,即使是新長出的嫩芽也難逃蟲吻,皺捲起來。這是我看過狀況最慘的茶園,李師兄看我縝視著茶株上的葉子,似乎察覺到我內心的疑惑,他要我看看樹根處,並要我摸摸那樹下的土壤,我隨手抓了一把,好鬆,很輕易的便抓滿了一手,這土呈肥沃的黑褐色。李師兄說:去年他施放有機肥,似乎有些問題,導致茶樹出了狀況,因此去年茶菁的收成並不理想,目前還是讓茶株處於休養狀態,靜態植株能否自行復原過來,最壞的情形,便是放棄一整年的收成,對植株進行強剪,說著,邊指著下方一小片已剪得光禿禿的茶樹。而後,我看到茶園中散佈著幾株看來是自行生成的原生樹種,李師兄應證了我的看法,他發願不砍任何一棵樹,即使是會影響到農作。
俯視著茶園下方,阿里山溪就在眼前,更上方處與石鼓盤溪交會合流,溪床上不時揚起滾滾黃塵,機具施工的聲響在山谷中刺耳的迴蕩著。視線沿著石鼓盤溪上溯,上游不遠處見屋舍簇集那是豐山聚落,目光往上,你可以仰望挺拔於藍天之下的大小塔山,這是鄒族傳說中有關祖靈的聖山。李師兄回憶兒時,他說那時的塔山還可見蔥鬱的紅檜林,在砍伐殆盡後,塔山山壁便年年塌落,山型也就更加陡峭。我望著塔山寸草不生的峭壁,內心感受著無比的悲傷與枉然,上天是如此的厚愛著這座島嶼,但島嶼的子民卻是如此的掠取豪奪。看來所謂的「天災」,
只不過是島民文飾自己的貪婪與無知的藉口罷了!
待目光拉回腳邊的茶株,和李師兄談起他耕耘這片有機茶園的心路歷程。這兒栽種的茶種是烏龍與金萱,早期他在外頭經營事業,茶園全數租人以慣成農法栽種。在因緣際會下他接觸了「福智」,聽了法師的開示,頓然醒悟,原來世間的痛苦與不足,全是因為一個「貪」字。人想要的超乎人所需要的,為商做生意者如此,為農栽種者亦如是。只因「貪」,多少美好的環境被破壞, 多少無辜的生靈遭塗碳。為此,李師兄毅然放棄繁華的都會生活,放棄打拚多年的事業。為了實現人與自然和平共存的理念,他將茶園收回,以自然農法種植生產茶葉。這兒的茶園,除了供給茶樹有機肥料之外,並未做其他的病蟲害防治。李師兄認為:萬物皆平等,萬物皆具佛性,待蟲兒吃剩的他再來收取。因此,他也不使用有機農法所慣用的除蟲資材。這倒讓我想到佛教中「以身飼虎」的故事,那是一種殉道者的情操,或許在常人看來,這是一種無謂的犧牲,但對他們而言,自我實現一種理念,就好比是撒種的工作,總要叫那好的種子落了土,才能萌芽長出新的植株,再結出更多美好的果實來。對於上個年度茶葉欠收,李師兄只是淡淡的說:「一切隨緣!」而李太太則認為應是自己的修行還有不足之處,才無法享有福報。如此謙卑淡然的處世態度,若非在塵俗中有過一番不凡的歷練,是無法如此了然的。
中午一行五人,在「透天」的工寮中享用難得的有機膳飲,四季豆、芥菜,還有蘿蔔都是方才鮮摘的,菜蔬入口的甘甜滋味,自然不在話下,真所謂「菜根香」。離我們用餐的木桌約三步之遙處,架放著一只露營帳棚,那是李師兄上山工作時睡覺的地方,因為工寮並未鋪設水泥,地面僅以泥土夯實,帳棚下緣可見雨天時泥漿濺著的痕跡。早先陳校長初見這居所時說:「人說家徒四壁,然而這兒連牆壁都沒!」僅管居住環境如此克難,但從李師兄的談吐中,依然可見他的豁達開朗的人生態度。
望著山頭散佈的檳榔樹,樹稍纍纍的檳榔早過了收割的時分,這高冷地帶的檳榔一向是紅脣饕客的最愛。不過聽李太太說:李師兄這幾年來就是放著讓它熟成掉落,因為李師兄戒掉檳榔,他說這東西不好,日子再苦也不能為了錢而害了人。聽到這段話,再回頭望了一下那日久退色的小營帳,雖然不免感傷,但內心也著實對這位剛認識的朋友感到敬佩。對於一個曾經叱咤商場的人而言,為了一個愛惜山林回報大地的信念,如今雖非散盡家財,但為了堅持理念,也僅能清寒度日。
末了,我們告別了李師兄下山,下坡的山徑更可清楚的看見嫣紅的桃花在藍天下綻放,那是李師兄栽種的水蜜桃,初夏時便可採收。希望這是個豐收年,我如是說道。同車的陳校長說:待蜜桃成熟時,我們再揪團上來買水蜜桃。車子行出了竹林,又望見佈滿亂石不再美麗的阿里山溪,砂石車一車又一車的載走崩落的土石,但看來這「萬年事業,永續工程」再怎麼清也清理不完,就如同人們心中那永無止境的貪念一般。人或許可以短視的暫時駕馭大自然,但時候到了,人終將自我毀滅,葬身於大自然中。或許這世間多一些如李師兄這般的人,
用赤子般的傻勁,做一些凡人眼中的傻事,那末日的時刻,將會晚些來臨。
記2/20與清圳校長、芳茹家長太和有機茶園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