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30日 星期四

2013’5’10巡水日記

這一兩天水塔進水量小的可憐,依這些日子幾乎天天降雨的情形看來,勢必又是水源地的管路出了問題。早上見天色還不錯,加上即將到來的母親節假期,非得上山一趟不可。因著店裡許多待處理的事情耽擱了一些時間,遲至九點四十才出門。因為機車故障了,只得開豐田Altis的轎車上山,雖然沿路宛延陡峭,不過並不會濕滑,因此還算輕鬆的便開到了二尖山的登山口,然後下到樟湖溪的溪床,車子就到這個地方,接下來全得靠四肢並用爬到水源頭。
距離前次上來整理水源,差不多有一個月了,溪水源頭的水量有明顯的增加,遠處源頭的瀑布已經成型,腳下的溪床也是水聲潺潺,水窪遍佈,增加了不少上溯的難度。離開了溪床,從峭壁中的一處缺口上爬進入了孟宗竹林,大部分新長的筍子已成高聳的新竹,竹林下秋海棠依然盛開著,印象中到夏天這兒還處處可見花朵的芳蹤。橫越上爬一段路程之後,我左轉沿著陵線往上,打算先到祖父當年浸泡竹子的水源看看。上方的竹林這些年都沒人在收成了,因此越往上,路途越難走,七、八年前和父親及新北伯來這做引水工程時,竹林還有人整理,那時還可以看到祖父當年用石板砌成的礐仔。其實這次上來我也很想要找那礐仔的遺址,不過看來是有很大的難度!或許該等冬季時,花點時間整理砍除雜草,灌木,便可找到。過往的親人,幾十年前工作過的地方,對後代子孫而言,該會有某種心靈上的連繫,我想起台灣原民的祖靈信仰,果若如此,祖靈該也會在這裡守望著那些上山工作的後代。我又想起「平行時空」的論點,會不會我在這兒穿越時空遇見多年多年前的祖父,他應當像我這般的年紀,或許比我更年輕的歲數,但祖父已掌管好大一片的山林產業。想著,想著,在雜亂橫陳的枯竹中,看到石頭上父親生前用噴漆留下的箭頭記號,他應該是怕失去了準頭,找不到往水源的路。我跨越箭頭前進,突然間又想起往昔和父親一同上來巡水的情景,其實我和晚年的父親話不多,沿路總是他說的多,我就只是聽,有很多事情他老是提了又提,也總愛批評家族或者村子裡的人,不過我總還可以從他的談話中了解了一些古時候的事情。想著想著,緩慢的步伐,又往上移了些路程,聽到潺潺水聲了,看來源頭的水量應該不小,有可能是水管鬆脫了。又越過了片雜草,看到水源頭,水管被新長高的筍子給頂開了,往又邊望去,有更多的水往下流到山溝裡去了,入水口也給堵塞了。這整個水源頭便是一片巨大的岩壁,由最底部上看,約莫有三、四層樓的高度,感覺上就是由天上來的水,有著不可思議的奇妙。清理了入水口,順便將水管重新接妥固定,水量好大,光這一處的水量,便夠店裡使用了!
聽父親說過,這片竹林是林舜欉老師的,現在除了我上來修理水源之外,應該沒有人會到這兒。關於「傳承」這件事,現代人說的多但做的少,以前的人便單純多了,許多產業及職業,就一代傳過一代,父親走過的路,孩子必當繼續接棒走下去。我們這一代和父、祖那一代,甚至是更久遠以前的先人,在生活的記憶上是有所連結的。今天我獨自走在先人走過的路上,進入先人曾經工作過的場域,我也思考著關於「祖靈」或者是「魂魄」這類的信仰議題。果真如此,家族的先人,看到我來此認真的工作著,祂們應當十分的歡喜,或者說欣慰著有後代子孫踏察著許久許久以前祂們走過的路。然而我也不知道,在我之後家族中是否還有人會再次的踏上這條路。
  走了段回程路段之後,往左側的竹林下行,下溪谷的竹林坡度甚陡,我必須採之字型迂迴前進,拼命用腳掌側邊抵抗過大的向下重力,以免滑倒。水聲轟隆,不過進到出水水槽的水量並不大,況且出水口的水管也鬆脫了,水源完全沒有下送,看來得費一些時間在這兒,還好帶了飯團上山,填飽肚子,補充體力之後,先鋸了段水管將出水口給接好。連連降雨好些日子,溪床滑濘不堪,小心翼翼的往上方溪流源頭攀爬,卻在攀上第一塊大石上方時,踩滑了腳步,失去中心滑倒了,身體往下掉了些距離,本能地雙手攀住在岩石突出的小點上,但兩腳卻是懸空的,雖然無法往下看,但我知道這顆突出的石頭,距離下方小水潭約莫有三米高,而且下方的水很淺,如果放手下去,極有可能會撞倒突出的尖石。我喊了聲「主耶穌!救我!」,穩住了身體,因為岩面太滑了,想要用雙手的力量將身體撐上去實在不可能辦到,還好右側有一塊小平台,我慢慢的用雙手的力量將身體往平台靠,當懸空的右腳踏實的踩到平台時,我鬆了口氣,總算平安了。連聲感謝主耶穌之後,才再次開始修復的工作,水管因雨勢過大,導致塞住了一二段地方。可以拆的便拆,不能拆的便鋸開,疏通了之後再接回去。水好大,不過似乎管內有氣壓塞住了,這是俗話說的「禁風」,將出水口管頭稍為扳開一條小細縫,聽到susu叫的聲音,感覺上水是通了,用手掌貼在水槽內的出水口,水流強力的吸住手掌,那感覺真是棒極了!做了最後的整理檢查之後,看了下手機的時間也下午一點多了。回程離開溪谷,雖然馬上要爬上一段陡坡,但步伐卻是輕盈的。

  穿過上坡的竹林,便是一路下行,前進的速度明顯加快,沿途最吸引目光的還是秋海棠,嫣紅的的花朵群簇開放,在一片雜草叢中,自有一份脫俗的幽雅。這些年上山的人越來越少了,山區自來水開通之後,上山修復水源似乎也沒什急迫性,況且老一輩的,走的走,病的病,或許再過段時日,也找不到人可以上山「巡水」。以前曾經和龜仔頭「北伯」上來一起巡水幾次,他會和我說些引水的基本常識,只可惜他也無法較有系統性的談,後來幾年,他罹患食道癌,再就無法陪我上山,半年前他過世了。父親生前和「北伯」是酒伴,談得來,現在或許在另一個國度他們又在一塊了。先人因應環境而生成及累積的生活經驗,在我們這一代正迅速消失當中,「傳承」只是掛在嘴邊的口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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